淄博工业记忆 | 曹忠：“土法”撑起电子工业脊梁

“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象，我们当年要用煤油灯点燃的气体加上‘半导体块’发电，收集牙膏铅皮制成极板和盐水做‘土电池’……”

从收音机到计算机，从黑白电视机再到彩色电视机，在电子信息工业的时代变迁中，90岁的原淄博市电子工业公司离休干部曹忠告诉记者，“正是敢想敢干、敢闯敢拼、敢于试验，‘土法’上马的精神，撑起了淄博电子信息工业的脊梁。”

学历最高的“童工”

“1948年，我就在张店市中心镇参加革命工作了。”3月4日，曹忠家中，一张老照片定格了那段岁月：一群身着军装的青年中，他稚嫩的脸庞格外显眼，“那时，我才13岁。”

曹忠家中，一张老照片定格了那段岁月。（坐姿为曹忠）

别看照片中曹忠年纪最小、个子最矮，但文化水平却“最高”。“由于我曾经读过小学，已经算是其中的知识分子，很多同事都不识字，比如一封介绍信开头要写：兹介绍某某某， 这个‘兹’大家就都不认识，需要我和大家一起认读。”曹忠说。

工作初期，曹忠担任战勤工作，两年后，政务院发布《关于建立广播收音网的决定》，15岁的曹忠因“北京话流利、工作出色”，被选派至济南人民广播电台参加首期收音员培训。从那时起，曹忠与电子信息工业就结下了密不可分的联系。

在济南，曹忠不仅学习了收音机的维护与维修，还学习了一些初步的无线电理论的简单装配知识。结业后，曹忠带着一台天津仿苏莫斯科人牌的收音机到了淄川，担任广播收音员。“当时的淄川宣传部收音站就我自己一个人，主要工作是组织收听相关专题广播节目，抄收记录新闻，然后刻成钢板，用油印机制成印刷品，向各个单位和部门下发。”让曹忠自豪的是，当时全淄川只有两台收音机，“一台是淄川一个老板的， 另一台由我掌管。”

1955年3月9日，山东省人民委员会根据国务院1954年12月9日的批复公布，撤销淄博、张周两市和淄川县，将淄博工矿区改为省辖淄博市。随着曹忠和同事们的收播，一声声“淄博市”飘荡在新生城市的上空。

在行政规划频繁的过去，曹忠以为这仅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变动，却没想到，“淄博市”这个行政规划名称沿用至今。

“1956年，我受组织委派又参加了山东人民广播电台举办第一届有线广播技术人员训练班。培训有线广播相关业务与设备安装、使用、维护及线路传输技术等。”培训归来，回到淄川的曹忠成了淄博广播史上的第一任机务员。

进入20世纪60年代后，曹忠开始大胆进行无线电“技术突破”实验。他将收音机改装为简易发射台，“主会场讲话，分会场用收音机调到特殊频道就能同步收听，县领导都惊呆了！”这项创新解决了偏远地区线路铺设难题，也让曹忠意识到“土办法先上马”的潜力。

后来，为改善广播音质，曹忠先后用“秸秆编栅栏、填充锯末，再挂上蚊帐布”，硬生生造出“土法吸音墙”。“录音效果竟比专业棚还好！”这种因地制宜的智慧，也成为淄博电子工业发展的精神底色。

回到淄川的曹忠成了淄博广播史上的第一任机务员。图源：曹忠提供

从“海鹰”到“双喜”

“淄博市电子工业萌发于‘二五’规划初期。”1964年，随着国家工业结构的调整，淄博市决定发展电子工业。首先从研制半导体材料和半导体器件入手，以各区自办为主，选择一批企业转产电子产品。

也是在那一年，在张店工业办公室的领导下，曹忠与同事们成立了张店半导体机件试验所。两年后，张店派曹忠、陈学孟带领 16 名学徒工，在张店兴学街组建了张店无线电厂。“也是那段时期，淄博无线电元件研究所、淄博稀有金属研究所、博山无线电实验所相继成立。”

1967年，张店无线电厂开始研制收音机，当年年底，第一台红卫牌收音机试制成功。“后来，我们还生产了海鹰牌收音机。仅仅从名称来看，这些品牌都带着非常明显的时代烙印。”曹忠说。

“那个时候，讲究‘三转一响’，自行车、手表、缝纫机还有收音机。淄博的电子信息工业发展起来后，咱们老百姓也用上淄博自己生产出来的收音机了。”曹忠高兴地拿出珍藏许久的淄博红卫牌收音机说明书。

说明书的纸页早已泛黄，但繁体“红卫”两字仍保持着鲜亮的颜色，造型简洁的收音机示意图竖在一旁，“努力做好广播为全国人民和全世界人民服务”成为中间最醒目的标语。

1967年7月，张店无线电厂设计的红卫牌401型四管便携式单波段四级收音机投产，当年产量在1000台。等到6年后，工厂收音机生产翻了20倍，年产超2万台，“海鹰牌”产品更获全国评比第二名。

“1972年时，淄博无线电七厂还生产了‘宝灯牌’台式收音机。到1977年，全年共生产台式收音机80670台，产品畅销省内和河北、河南等广大农村地区，一跃成为山东省收音机产销量最高的厂家。”曹忠说。

随着时代变迁、社会发展，淄博电子工业逐步升级，收音机慢慢开始难以满足老百姓的需求，可以播放影像、收看不同频道的大背头黑白电视机成为人们的新宠。“除了山东广播器材城，最早就淄博能生产电视机，全山东就咱两家。后来，青岛、德州等地也相继发展起来了。”对这台当下早已过时的14英寸黑白屏电视机，曹忠念念不忘：“那可是淄博第一屏啊！”

20世纪70年代，淄博先后有4个企业试制过12英寸、14英寸黑白电视机样机，均采用电子管机芯或电子管和晶体管混合机芯。1977年，淄博无线电四厂开始试制12英寸硅晶体管机芯的黑白电视机，1978年研制成功“双喜”牌黑白电视机样机，并建成生产线投入生产。

1978年研制成功“双喜”牌黑白电视机样机，并建成生产线投入生产。图源：曹忠提供

回忆起为这台电视机取名的过程，曹忠仍然记忆犹新：“那一年，我们国家召开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实现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国家历史上具有深远意义的伟大转折。这时，我们的电视机也造出来了，喜事连连、双喜临门，所以，我们工厂就把生产的电视机取名为‘双喜’牌了。”

1979年，“双喜DS12-1型”通过国家鉴定，投产即引发抢购。“电视机票一票难求，邻居挤满院子围观，根本不用打广告！”曹忠回忆，“当时电视机厂有专门的木匠，因为电视外壳都是用木头制作的。”

山东第一台自制计算机

回看自己在电子工业奋斗的30年，曹忠认为真正让淄博电子工业声名鹊起的，当属电子计算机的研制。

1971年，张店无线电厂改名为淄博无线电四厂，同年开始试制电子计算机。两年后，淄博市无线电四厂成功研制130型电子束、离子束控制机2台，这也是山东省自制的第一台集成电路电子计算机。

遗憾的是，这个计算机在当时太先进了，先进到没有与之配套的应用设备，这也直接导致销路成了问题。“我们四处给电子计算机寻找销路，就跟‘媒人’撮合相亲一样”，在曹忠和同事们坚持不懈努力下，最终将计算机卖给北京一所高校实验和教学使用。

“研发非常重要，但只有找到销路，才能让研发的产品发挥出实际作用，才能回过头来继续研发更高端的产品。”让曹忠没想到的是，在得知淄博能生产计算机后，四机部领导交给淄博无线电四厂研发6912 型计算机的任务，“项目初期，四机部牵头让我们与北京大学对接技术培训、材料供应等事项。”曹忠参与了这台计算机的研制和销售， “从1974年到1976年，我们还先后争取到省市两级48万元的经费支持。”

曹忠正在讲述当年的“土法”试验的故事。

在经过多次攻关后，6912型计算机研制成功。“这台计算机运算能力更强，体型也庞大，需要十几平米的一间屋子才能全部安放好。”曹忠竖起了大拇指，“投入到实际应用后，还创全国同类机无故障运行最高纪录。”

曹忠家中书柜里，一张泛黄的供给制证明、几摞电子工业产品宣传册、几大本工作笔记，默默诉说着那段筚路蓝缕的岁月。“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象，我们当年用煤油灯发电、铅皮糊电池……但正是这些‘土办法’，敢想敢干、敢闯敢拼、敢于试验，‘土法’上马的精神，撑起了淄博电子工业的脊梁。”

（大众新闻·鲁中晨报记者王继洋 宋明君 通讯员 袁波 视频 孙良栋）

人物档案：

曹忠，1935年5月出生，离休干部，北京人。工作期间，先后任张店中心镇政府通信员、淄川县委宣传部收音员、张店区广播站机务员、张店无线电厂副科长、市电子工业局供销科副科员、市电子工业公司销售科科长、中国电子进出口总公司淄博办事处主任、市电子工业公司外经办主任、副县级调研员等职务，1995年离休。